全體船員立刻按命令行動起來。船上一共有二十八個到三十個海員，他們有的奔到大帆的索子那裏，有的奔到三角帆和主帆的索子那裏，有的則去控制轉帆索和卷帆索。那少年四下環視了一下，看到他的命令已被迅速準確地執行，便又轉過臉去對著來人。

“這件不幸的事是怎麽發生的？”來人先等了一會兒便又重新拾起話題。

“唉，先生！完全是始料不到的事。在離開雷茵以前，叔叔賓格船長曾和萊克大使大人交談了很久。開船的時候，他就被處決了，事前一點消息也沒有。”青年的臉上露出一個憂郁的微笑，又說，“他在雷茵王國呆了十年，到頭來卻那樣死在他鄉。”

“這些膽小的雷茵人，宣戰近一年卻一直縮著不出來，真是可笑。”

“的確是如此，先生。”他說。

“少年，賓格是你叔叔嗎？我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。”來人說道。

“貨物是完好無損的，西爾先生，請相信我好了。我想這次航行至少賺一百萬赫本呢。”老頭剛走上甲板。

這時，船正在駛過圓塔，少年就喊道：“註意，準備收主帆，後帆和三角帆！”

他的命令立刻被執行了，猶如在一艘大戰艦上一樣。

“收帆！卷帆！”最後那個命令剛下達完，所有的帆就都收了下來，船在憑借慣性向前滑行，幾乎覺不到是在向前移動了。

“現在請您上船來吧，西爾先生，”少年說，他看到他已經有點著急便說道，“叔叔他會把詳細情形告訴你的。我還得去照顧拋錨和其他的事。”

西爾沒再說什麽便立即抓住了少年拋給他的一條繩子，以水手般敏捷的動作爬上船邊的弦梯，少年去執行他的任務了，把叔叔和西爾留在了一起。

“西爾先生，”賓格說，“你聽說我們所遭到的不幸了吧？”

“唉，是的！悲劇的萊克大人，他是一個勇敢而又忠誠的人！”

“我這次帶來的侄子巴哥特，你也看到了吧。我覺得他是帝國現在最重要也是最合適的人才。”賓格回答。

“可是，”西爾一邊說，一邊把眼光盯在了正在指揮拋錨的少年身上，“在我看來，賓格，我們這位小子，不需任何人的指示，似乎也幹得很不錯，完全可以稱職了。”

“是的，”賓格向巴哥特掃了一眼，露出欣賞的目光說，“是的，他很年輕，而年輕人總是自視甚高的，讓他去磨練磨練也是很好的。”

“我看到他執掌這只船的指揮權，”西爾說道，“我看得出來你對他很有信心，這應該是他自身能力的體現。至於在進軍隊的事情，身為這裏商行的負責人，這點小事還是可以辦到的。”

“巴哥特！”賓格轉過身去喊少年，“到這兒來！”

“等一下，叔叔，”少年回答，“我就來。”然後他對船員喊道，“拋錨！”

錨立刻拋下去了，鐵鏈嘩啦啦一陣響聲過去。雖有領港員在場，少年仍然克盡職守，直到這項工作完成，才喊“降旗，把旗降在旗桿半中央。把商行的旗也降一半致哀，“看，”西爾說，“他已經有能力當船長了。”

“嗯，事實上，在我看來他已經是了。”賓格說。

“他在船上呆了幾年了？”西爾說，“他很年輕，但依我看，他似乎可以說已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海員了。”

“西爾先生，叔叔，”少年走過來說，“船現在已經停妥，我可以聽你們吩咐了。剛才是在叫我嗎？”

“我剛才在問你叔叔，問你在船上呆了幾年了？”

“有一年了吧。一直在克裏斯群島走走停停，也慢慢習慣了海上的生活。”

“真不錯。”

“那麽你在這兒的事都做完了是嗎？”

巴哥特向四周看了一眼。

“沒事了現在一切都安排妥了。”

“那麽你願意和我以及你叔叔一起去共進晚餐嗎？”

“請你原諒，西爾先生。我得先去看看我父親。但對你的盛情我還是非常感激的。”

“賓格船長，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個好兒子。”

“嗯。”賓格猶豫了一下問道：“你知道我父親的近況嗎？”

“我相信他很好，不過最近我沒見到他。”

“那麽好吧，你先去看你的父親吧，我們等著你。”

在某些場合——雖然不多，卻依舊存在——巴哥特會暗自慶幸自己是個少年。當他拿起傳來的酒壺，把自己剛喝幹的杯子斟滿時，他覺得現在就是這樣的場合。

他返身坐回長凳，和青年侍從們坐在一起，啜飲杯中佳釀。滿口夏日紅酒甜美的水果香氣，牽起他嘴角的一絲微笑。

城堡的大廳裏熱氣蒸騰，四溢著烤肉和剛出爐的面包所散發的香味。大廳的灰石墻上掛滿了一個個偉人的畫像。大廳裏有位歌手正撥弄豎琴，高唱歌謠，然而在爐火熊熊，蠟碟碰撞和酩酊交談的喧囂覆蓋下，坐在長廳末端的他根本聽不清楚。

為船隊接風洗塵而舉辦的慶祝晚宴，已經進行了整整四個鐘頭。叔叔和船上的其他管事和他隔著整個大廳，他們和貴族們坐在一起。

他的酒量和成人差不多，在身旁這群興高采烈的年輕人慫恿下，每當喝幹一杯，他們就慫恿他再來一杯。這時候，巴哥特很樂意與他們為伍，津津有味地聽他們彼此吹噓戰爭、打獵和偷情的故事。他相信這群人絕對比那些貴族們有趣。先前當訪客們從大門口魚貫而入時，他已經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。

“你喜歡喝嗎？”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旁問。

巴哥特擡頭，賓格把手放在他頭上，撥弄著他的頭發。“對，”他回答。

一名正說著低級故事的侍從停下來，挪出位置給賓格船長坐。賓格跨坐上長凳，從巴哥特手裏接過酒杯。“太陽紅，”他嘗了一口後緩緩地說，“沒有東西比得上這酒甜美。巴哥特，你今晚喝了幾杯？”

巴哥特笑而不答。

賓格笑道：“呵呵，算了。記得我自己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時，年紀比你還小。”他從旁邊木餐盤裏揀起一顆滴著棕色肉汁的烤雞，一口咬將下去，發出松脆的喀嚓聲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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